异域镇魂曲:主管信仰与客观实在
异域镇魂曲
———从异域镇魂曲说起
2008-Mar-19th Kya
2008-May-17th Rev
引言
这篇文章不得不从世界本源问题谈起,尽管列宁的所谓“哲学的党性”在现代和后现代哲学中已经不再是根本问题和前提,甚至连对于其的过分探讨都成为了对探讨者的较低哲学素养的证明。不过无奈(一方面我并不是哲学专业),话题还要从这里引出,因为异域镇魂曲带有强烈的唯心主义世界观——这也是由于衍生其的背景设定所决定的:与冰风谷、博德之门和无冬之夜等背景设定不同,虽然这几个同是一个宇宙中的不同位面,然后后三者通通是在主物质界,说白了也即与我们现实生活最相似的世界。而异域风景(Planescape)背景战役设定则主要基于外层界面(Outer Plane)。费伦(Faerum)大陆和其他阿贝尔-托力尔(Aber-Toril)行星上的神祗,都存在这一界面,他们本身就是纯粹的理念:信则有,不信则无。而至于他们存在的强烈程度,或者他们的神力,则是由信仰者的数目决定的。正是这样,在异域风景设定中会出现许多离奇的(因而也吸引玩家眼球的)事情,用经典的广告语来总结就是:“一切皆有可能”和“Nothing is impossible”(没有不可能)。
在这里就得先说一句,这里的信仰,既非“我们要有社会主义必胜的信仰”中那个狭义的“信仰”,也不是指任何一门具体的宗教。不然我相信读者在看我的文章时是会绕弯子的。
绝对唯心
法印城(Sigil)里的生灵皆有信仰。信仰是什么呢?我自认为信仰就是belief,而非religion。 “宗教”二字与英文并非完全等同,英语religion一词源于拉丁语动词,religare,“联系”[1]——费尔巴哈如是阐述,于是这“词源上的把戏”也被恩格斯批判为“唯心主义哲学的最后一着”。费尔巴哈把“宗教”理解为人与人的感情关系,但“他并不是直截了当地按照本来面貌看待人们彼此之间以相互倾慕为基础的关系,也即性爱、友谊、同情、舍己精神等——而是断言这些关系只有在用宗教的名义使之神圣化后才会获得自己的完整意义”[1]。不过,就人类学角度出发,从广义说来人相信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超越现实世界的联系(简单来说,便是相信鬼神),即是一种宗教。这种联系,是一种普遍的存在与宗教所处社会中的联系。而believe纯粹是对于某一事物的坚信不疑。信仰便是一旦信仰,或者说,一旦信仰势必造成信仰之客体的存在。在法印城里,如果对于一项事物的信仰足够强烈,那么它就存在。Dak’kon便这样精辟地叙述:
“Change belief,and you can change the nature of reality.”
(暂译:“改变信仰,你就能改变存在的本质。”)
然而在深入思考后,我们得出,与游戏中的这种任意性的信仰不同,信仰是现实运行着的事物的现象。我们不能说,“先有我的思考,继而事物产生”。假如“思考”必然造成“思考之客体”的存在,那么这样一种可重复、可经验、可论证的过程,也就等同于了科学。而哲学,是不能通过科学验证的。“先有思考,继而存在”的思想也许与笛卡尔(Descartes)的“我思故我在”(cogito ego sum)殊途同归,不同仅仅在于前者实际上巧妙地躲开了“思维主体不可能正确证明其存在和思维正确性”的无尽的逻辑迷宫,而是在说“我思故你在”,因为从游戏中可以看出,无论是无名氏和伤感草木(Mourns-for-trees)对于“自己给予枯萎的草木的关心”的相信,还是无名氏在谎言中透露的间接的对于“‘Adahn’其人存在”的相信,都造成客体的存在,也即“给于草木的关怀”与“Adahn其人的存在”这些事件的存在,而在这样一个纯粹唯心的多元宇宙中,无名氏、Mourns-for-trees又是谁的客体、足以证明他们自身的存在呢?能够证明他们存在的,只有玩家,因为在我们进行这样一个游戏时,也就先相信了他们的存在。我们的思绪还可以这样继续,“那么又是什么证明了我们的存在?”——这就是“我思故你在”所规避的可以无尽思考下去的问题,它只向客体方向思考,而不向前询问思考主体是否存在。Dak’kon正带有这样的“我思故我在”的思维:
“My weapons are not of steel, but of will and knowing of the self.”
(暂译:“我的武器不是钢铁所造,而是通过意志与对我自身的通晓而得。”)
“When a mind does not know itself, it is flawed. When a mind is flawed, the man is flawed. When a man is flawed, that which he touches is flawed.”
(暂译:“当思想不知道它自身,它便残缺了。当思想残缺了,此人便残缺了。当一个人残缺了,他所接触的也都变得残缺。”)
这是一个没有结束的圆,因而无名氏有这样一种只向着一个方向的回答,它表达一种积极的、将现有问题弃之于不顾进而得以思考其他问题的思想(正如现代哲学将唯心、唯物的党性问题看得较淡了,因为“唯心抑或唯物”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If we cease making questions and accept only what we can perceive.”
(暂译:“我们何不停止追问,并只接纳我们所能感知的。”)
这里的perceive,也就是感官,正对应Dak’kon上文中的“which he touches”(感受就是感官对于客体的触碰,perceive的辞源,即是拉丁语per-ceive,ceive源于拉丁语capere(capio,capere,cepi,captus)的第三人称单数完成时cepi,“触及,掌握,持有”)。因为只有能够被感受的,也才是存在的。信仰,既是心对于被信仰事物的“感受”。
继续上面的话题。游戏中的这种“信仰即存在”的思想带有一定的死僵的特性。它割裂了“信仰”与“存在”的同一性,使其之间有了先后次序的不同,也即现有“信仰”,再有“存在”。然而,与其从动力学的角度来说:“人先有信仰,继而信仰之物存在”,不如说“世界的永恒运动的现象表现为人的信仰和信仰之物的同时存在”。我们的信仰,不是主动的信仰,我们的生命,也不是主动的生命。与其说是在“主动选择”,不如说是在“经历主动选择的经验”。歌德在其小说《亲和力》中,早已透过奥蒂莉的日记间接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2]
信仰一物之前,这个事物不存在;在信仰之后,它便存在了。做出信仰是信仰者的行为,而这种行为之所以作为现象出现,正是因为被信仰之物成为了存在。信仰与被信仰之物,如同宇宙任一部分与其余部分,都是“互补”的。
游戏在这里表达了对于“信仰与存在”的辨证的观点。世界只有一个,也就是当下的世界,不存在过去,也不存在将来,永远是当下。时间是我们创造用来间接表述不断运动的当下的所有存在的一个概念。正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于基于时间思考,因而我们认为时间是存在的。因为人的思考,很大程度上受限于他所用以思考的语言。而不同民族的语言,往往带有不同的逻辑性。比如,太平洋地区的一些语言在表述名词时往往要指出物体的形状,否则就无法表述[3]。
可实际上,我们这样来看,物体A从甲地运动至乙地。那么,存在的是,物体A从甲地至乙地的一系列差别无穷小的离散状态的变化过程,与“时间”又何干呢?如果将世界的一次视为一次“脉动”(不要带有任何时间的概念),(假定在经典牛顿力学体系中)在一次“脉动”中物质运动一定带有不确定性的确定了的距离(距离是我们的感觉最能感受到的变化),那么时间就是对这种“脉动”的概括,是这种“脉动”的“函数”,而其本身并不存在。正如“密度等于质量除以体积”,而我们不妨仔细想想,“密度”这种东西是否的确存在。水是否有“密度”。水之所以有密度是因为我们的语言所带有的强制性逻辑左右了我们的思考。
信仰是力量。诸神的力量源于主物质界生灵对于他们的信仰、并用这一通过信仰获得的力量进而增加在主物质界中信徒的数量;一大群居住在法印城下的脑鼠(不是我汉语不标准,而是这就是cranium rat的直译——好吧,有人说要翻译成“颅鼠”),相互间多位一体地成为了Many-As-One(美国国徽下那一行拉丁文,刚好也就是这意思:“E pluribus unum”,“万众合一”(Out of many, be one.)。),它们在集合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足够的信仰信仰出“敌人遭到攻击”的信仰;生活在地狱边陲(Limbo)的吉斯人(Giths)用集体信仰(collective believe)从无形的混沌物质(chaos material)中创造出秩序:陆地、城市、武器、装束,当不足够将混沌塑造成足以落足之地,便会落入混沌中沉溺。
从这些实例我们可以看出,信仰是力量,因为它创造出了秩序。而秩序,就是混乱程度小的表征,是逆熵,是在宇宙衰变的整体熵增过程中的小小的一片“非正常”(之所以是“非正常”,源于我们将“熵增”定义为“正常”。而要是没有人对于世界的思维改造,什么又是“正常”,什么又是“非正常”呢?)的局部熵减。
“三”的真理: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延续
“三是圣父、圣子、圣灵的数字;光临阿布拉姆的天使是三,约拿在大鱼腹内度过的天数是三,耶稣和拉撒路在坟墓里度过的时日是三;基督三次请求圣父让苦味的圣餐杯从他面前挪开,三次将自己藏起来和使徒们一起祈祷;彼得三次拒绝了他,复活后他三次向信徒们显灵;神学美德有三,神圣语种有三,灵魂的部位有三,理性的生物——天使,人类,魔鬼的种类有三,声音有三种:语声,气息,脉搏。人类历史有三个阶段:圣法之前,圣法之间,圣法之后。”[8]
——《玫瑰之名》,翁伯托•艾科
在毕达哥拉斯学派中,三是一个奇妙的数字(或者说他们相信三是一个奇妙的数字):它是前两个自然数之和、三角形是边最少的多边形。三角形也是稳重的象征,绘画中稳重的构图,往往是三角构图。
“万物皆三”。这是法印城的一条基本准则。多元宇宙中的居民将“皆三法则”(The Law of Three)看作是多元宇宙中的不变法则之一:游戏中停尸房(Mortuary)的1201号僵尸来回走着三角形的封闭路线、从他身上得到的三角形耳环能使用三次;每次得到三十三金币、人物阵营(alignment)分为三类:善良,中立和邪恶、相应的位面根据阵营分为三类、沉默之王(the Silent King)的守卫是西山的九十九子之一(the Ninety Nine Sons of the Western Mountains),等等等等。这样的文化并不是此游戏的独创,而是在现实世界的诸多人类文明中广泛存在。
(参考两本人类学书籍)
同时,我们也应当看到,之所以异域风景(Planescape)的多元宇宙中万物皆三,正源于多元宇宙中的人们相信多元宇宙中万物皆三。概括为一句话:世界呈现为这样,源于我们相信世界呈现为这样。如果真有这样一种情况:有一双眼睛(就像是埃及神话中的和鲁斯之眼(Eye of Horus),或称为All-seeing Eye),它不属于它所观察的世界,却又能够观察它要观察的世界(这两者本身就是矛盾的),那么它将看到这个世界是一团纷杂不断变换运动着的活火(实际上这也是不可能的。美国自然主义作家(??),也曾将这种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又观察着这个世界的观察者,作为自己思想的一部分[4]。我之所以说“它将看到…”,是因为我相信“如果真有这样一种…的活火”)。这样一团活火的各个部分间都是无差别的,而只有通过人,它才在人这样的存在的思考过程中被认识、被创造、被分类,同时也被我们的感官所局限。在我们的感官之外,是否存在任何东西?答案是什么也不存在。为人感知(感官的触及),才能存在,如果不能感知(感官的触及),也就不存在。信仰,正是另一种主动的感知。当然,我的说法仅仅是我自己的世界得以立足的基础,一旦你根据你的现有信息合理地相信“存在不决定于信仰”,那么对于你而言“存在不决定于信仰”成为了存在——而这个过程本身还是“信仰决定了存在”。
(原始文化,原始思维)
反喻(oxymoron):强烈的矛盾对立
矛盾对立
(dustman与死亡)
“A dabus who is not a dabus.”
(暂译:“一名不是dabus的dabus。”)
这是对于纹身师Fell的描述。他是一名法印城的dabus,也是唯一一名不听从痛苦女士号令的dabus。他的本质,就是dabus;然而dabus的定义必须满足“听从痛苦女士号令”,因此他又不是dabus。
从混沌中塑造出的吉斯人(Gith)和混沌
吉斯扬基人(Githyanki)和吉斯泽莱人(Githzerai)统称为吉斯人(the Gith),他们都居住在一个位面,Limbo,也都曾经源于一个民族,却反目为仇,互相仇恨。这有点类似于现世的以色列人和阿拉伯人,以及奇幻背景中的地表精灵与黑暗精灵。Limbo是一个充满混沌物质的位面。一切秩序,都源于吉斯人对于“存在秩序”这一信仰的信仰,正如上帝造世时所说的那一句“lux sit”(拉丁语,“要有光”,或者“fit lux”,也是一样的意思)。可是奇妙的是,吉斯人作为秩序的代表,以及创造秩序的主体,本身也是从混沌中出现的。那么最初的混沌又是怎样产生秩序的呢?这个问题不是我主要思考目标,也不是我所要着重叙述的,但是还是可以简单联系一下。
世界最普遍的规律,便是没有规律(比如分形(fractal)),以及继而从没有规律的混沌中自组织产生的秩序。我们把这种自组织产生秩序的现象,称为协同效应[5](下文中涉及协同学的内容,如果没有特别指出,均出自这本书)。德国大诗人歌德曾这样说道:“部分已在我掌握中;所惜仍缺精神链锁”(曾经有人这样赞佩歌德:“只要算上歌德,就已经是德国全部的文学了。”)。这句话中的“精神枷锁”,便大致可以对应下文中的“序参数”。著名的荷兰版画家与数学家毛里茨•科内留斯•埃舍尔(Mauritz Cornelius Escher)曾经画过这样一幅画,经常看《读者》杂志的人一定见过:一张速写纸上画着两只手,每一只手都正在用铅笔画出另一只手。我本人是埃舍尔的爱好者(如果还算不上狂热的话),收藏有埃舍尔的画册,也曾经从学校图书馆借过关于埃舍尔版画的算是市面上最详要的画册,包含许多版画的创作思路和草稿,以及笔注。埃舍尔的画通常只有这几个主题:空间对称,空间填补,变形,空间在平面上给人的错觉,以及这几种类型的叠加。而但从这一副“手”的画,已经能看出埃舍尔绝非平俗的版画家和数学家,他是一位思想家,甚至哲学家。敢问:“如果这两只手的任何一只都不先画出对方,两者之一谁能成为存在?”。《协同学》在这里正巧引用了这个现实中埃舍尔对协同效应的自发的感慨的例子:“……单个组成单元好像由一只无形之手促成的那样自行安排起来,但相反正是这些单个组元通过它们的协作才转而创建处这只无形之手……我们称这只使一切事物有条不紊地组织起来的无形的手为序参数”[5]。
可能你们还是不清楚,什么是“协同效应”,什么是“序参数”(这里对于序参数,我的理解是,“序参数”的存在,源于我们相信它存在,也即这是我们定义出来概括一系列现实存在的事物的一个概念,不扯远了,回到正题)。这完全可以举出书中在化学,气象学,经济学等多领域的例子来描述。先来一个我自己在看这本书时便已得出的例子:“随波逐流”。“波”和“流”都是由社会上的个人逐渐形成的,而个人融入其中后,又将会将这一“波流”增益放大,吸引更多的个人加入。这便是最通俗易懂的自组织。
下面是书中简单例子[5]:
化学
天文学
气象学
流体学
生物学
物理学
经济学
然而,一个协同学系统可能(通常)含有不止一个序参数,几个序参数之间相互竞争,依次表达自身结构。如上面所说的“随波逐流”的例子。在一定主流流行一定时日后,在这过程中,所谓“非主流”作为另一只“波流”开始充当序参数的作用,逐渐在序参数竞争中赢得之前的“主流”,继而成为新的“主流”,过了一定时日又为新的“主流”所替代,这一过程周而复始。这不得不让人们将此与朝代更替相联系——然而这种联系是不可证的:历史学从根本上来说,并不是科学。
现在我们考虑这样一个问题,这是我最近从老师口中听来的实际事件(尽管他说这个不是有意的),但是我用协同学对此作了分析:一个动机不纯但享有盛名的经济学家(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说那个北大的人)在一次股票讲演会上对所有人声称“A股票将上涨”。之后,因为所有人都想要挣钱,而他们也都听从了这个经济学家的话语,他们根据已有信息(这是重要的,信仰不是任意的信仰,而是根据已有信息的合理的信仰)信仰着“A股票将上涨”的信仰,开始购买A股票。于是A股票因为买者众多,果真被抬得上涨了(当然,后来是这个经济学家让其子把先前以低价买来的大批A股票在被炒红之后高价抛出以赚取其中差价)。这便是“信仰导致存在”的一个实例,这也是地道的协同学现象。这位经济学家在此充当的是一个触发因素和协同因子,进而所有系统中的元素随着它协同运动,造成了宏观上的巨大改变。
我们可以这样思考:秩序之于混沌,是否就是绝对对立的?生命不是脆弱、任由混沌侵蚀的事物——相反,是作为自组织结构之一种的生命,在侵蚀着混沌。生命与晶体这类其他类型的自组织结构一样,生命侵蚀周边的营养物质,并将其结构同化为与自身一样的,都像是自然界中的病毒侵蚀周围的细胞,将周围细胞的营养切割,然后重新组装成为与自己一样的结构。这就像是晶体、矿脉、盐脉和雪花一样,作为秩序,它们在自组织并同化其周边的混沌。而从更高一层来看,这些秩序,实际上就是在宇宙这锅混沌的汤中时不时搅起的局部而奇异的涡流。由此看来,这便是Troika studios所出品的Arcanum这部游戏中造成奥秘大陆灾变的罪魁祸首:Kerghan。而他之所以要这么做,也自有其道理。他也是将生命现象认定为宇宙和谐的异类,死亡宁静才应当是世界的本相。而且,生命,以及生命对于混沌的反抗,本身就是宇宙流变过程的具体表现——宇宙流变着,表现出了生命、以及生命对于其环境的抗争。
“There are no prophecies, it’s only the nature of living things to want to conform their existence to a foreseeable pattern, to attempt to exert control over the chaos that surrounds them. Life, by its very nature, disallow this. Life is an accident, the result of random chance. Therefore its structure can be no different.”
(暂译:世上不存在预言,预言究其本质不过是生命想使其存在变得可预见并向此预见靠近的方式,不过是生命尝试对其身处的混沌强加控制的方式。生命,究其本质,却并不允许预言。生命是巧合,随机事件的结果。其结构也是这样。)
“…But to humans…cursed with our shortness of life, our brevity…What is this power? What can be learned in that impermanent spark that is our lives? Nothing. But here, in this so-called prison, there are no limits, there is no end…”
一旦我们将思想(或者信仰,因为思想都是对于“某一事件或事物存在”的信仰)看成是序参数,也就好理解由思想所形成的自组织的结构。思想就像是一种病毒,它因为思考主体的交互而不断感染新的寄主。同时,思想也会在寄主之间的交流、转化的过程中自行进化。在语言学上,也的确有人这样思考过——语言是一种病毒[6]。语言就其本身而言,也只是一种思想的符号,或符号化的思想的一种,并且,将语言的进化与生物器官的进化相比拟:
“…(some specific similar features of different languages) emerged spontaneously and independently in each evolving language…they are convergent features of language evolution, like the dorsal fins of sharks and dolphins. Having evolved spontaneously and acquired the universal prospects of language by rapid natural selection…”[6]
此例中,Noam Chomsky所举的语言的进化,指的是发生在不同印欧语地区中的相同或相类似的语言演变现象。举现代英语foot与mouse的复数变格一例来说(对于现代英语和法语中非人称代词的名词而言,已经没有格的概念了,但对于其他印欧语都是普遍存在格的概念的,比如德语和俄语)[7]:
语言 单数 复数 单数 复数
印欧语: pods, podes; mus, muses
原始日耳曼语: fot(s), fotiz ; mus, musiz
古高地德语: fuoss, fuossi; mus, musi
中古高地德语:fuosse, füess; mus, müse
现代德语: Fuss, Füsse; Maus, Maüse
盎格鲁-撒克逊语: fot, fet; mus, mys
现代英语: foot, feet; mouse, mice
西日耳曼语: fot, foti; mus, musi
(《论语言》一书中对格位称呼与惯例用法不一,同时考虑到不同中文术语可能对应于同一个印欧语格位概念。我在这里用拉丁术语统一一下。在适当处会对原文进行改动:
nominativus,主格;
genitivus,属格(又称生格);
dativus,与格(又称间接宾语);
accusativus,宾格(又称指格,受格);
ablativus,夺格(又称离格,包含地点格(locativus)等古印欧语格位);
vocativus,呼格(又称称格)。)
古盎格鲁-撒克逊变格表(以现代英语foot为例)
单数 复数
Voc./Acc. fot fet
Gen. fotes fota
Dat. fet(foti) fotum
中古英语变格表(以现代英语foot为例)
单数 复数
Voc./Acc. fot fet
Gen. fotes fete
Dat. fote feten
一旦当一种趋势建立,那么这种先前由系统中所有成员共同形成的趋势,现在又反过来强制影响系统中的成员。希伯来语复数变位通常通过词尾加-im(ים-)来实现,如:
单数:seraph(סרף),复数:seraphim(סרפים)
然而,东欧犹太人在德语和波兰语等印欧语基础上建立的意地绪语(Yiddish),却受到了德语与波兰语固有语言趋势的影响,名词复数变格不再在词尾上做尾附加(ים-),而是通过德语中常见的词中元音变音来实现,如[7]:
意地绪语,“日子”,单数:tog,复数:teg(仿照德语,“日子”,单数:Tag,复数:Tage)
意地绪语,“客人”,单数:gast,复数:gest(仿照德语,“客人”,单数:Gast,复数:Gäste)
意地绪语,“鞋”,单数:shuch,复数:shich(仿照德语,“鞋”,单数:Schuh,复数:Schuhe)
意地绪语:“脚”,单数:fus,复数:fis(仿照德语,“脚”,单数:Fuss,复数:Füsse)
以上这些都是绝佳的例子,正如生物界中不同的生物,如硬骨鱼类鲨鱼,和哺乳动物海豚,都在进化过程中衍生出了具有几乎相同功能与外形的背鳍(dorsal fin),这些语言也在历史进程中按照类同的方式演变(我们把研究语言历史演变过程的学科叫做历时语言学)。Chomsky的方法论,在一定程度上带有协同思想观——尽管他没有在文中公开说明。但是我们可以看到,他所说的convergent features,就可以理解为语言系统中的序参数;而language evolution和natural selection,则是这些序参数的竞争过程。最终,一个序参数胜出,导致各类语言拥有同一个演变的模式。
而以上例子实际摘抄自著名语言学家Sapir的《论语言》一书。Sapir在《论预言》一书中的方法论,是基于意大利唯心主义哲学家克罗齐(Croce)的新黑格尔唯心主义哲学之上的。他将这一个语言平行进化的现象(也就是能够用语言序参数协同过程进行解释的),抽象为唯心的“沿流”,使这一“沿流”脱离现象、事物本身而单独存在。他说道,“这些方言平行现象…根源于一个共同的、早于方言的沿流。语言沿流往往是具有一般性的,而不是趋向某几个声音,而是趋向于发音的某几种类型”[7]。
“to die a living.”
(暂译:“逝去生命”)
“解决不需要解决的问题”
这是对于解密者Ravel的描述。她便是这样一位奇特的女妖,帮人解决谜题,而且解决的都是些无需解决的谜题。
“… and once they understand, they move beyond the veil of mortal comprehension.”
(暂译:“……而一旦他们(凡人)理解了,他们也就超出了凡世通晓能力的帷幕。”)
这是燃尸酒吧(Smoldering Corpse Bar)中一名叫做O的奇怪顾客的话语。
符号:象征的力量
说到符号,其英语毫无疑问是symbol,而这一词的辞源又是希腊语的semion(【【【),(文中拉丁字母系统以外的拼写,除特殊说明外均为其对等拉丁字母转写)。法印城一词“sigil”本身,就与“符号”有关。Sigil源于拉丁语sigillum(不过进入英语后其中性词尾-um被截去),本意是“小雕像,织毯上的人物,图章戒指上(signet ring)的符号,封印”。这可能源于圆环形的法印城——那是一个悬于无尽山峰(the Spire)之上的巨大的图章戒指。
符号学兴起于19世纪中叶的法国。著名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给予符号学以重要的贡献。当代的著名符号学家,《玫瑰之名》(Il nome della rosa)和《傅科摆》(Il Pendolo di Foucault)的作者翁博托•艾柯(Umberto Eco),他是独领意大利符号学派的重要学者。巧妙的是,作为符号学领军人物的艾柯,其姓艾柯(E.C.O)正是一个符号:它是一位“先知”为艾柯祖父起的姓,是Ex Caelis Oblatus(拉丁语“从天所得”,“out of sky,have bestown”)的首字母缩写。
法印城中有一种祀奉痛苦女士(the Lady of Pain)的生物,叫做达布斯(Dabus)。他们不能说话,却将思想表达为含蓄的符号显现在额头上,以此作为交流的工具。法印城中唯一一名不为女士服务、也因此不受到女士的庇护不能漂浮的达布斯,费尔(Fell),正以纹身为生的费尔。而这个名字,Fell,本身就是“落下”(fall)的过去时形式。当问及其他达布斯关于他的时候,他们头上都会出现这样一个符号:一个被一束闪电刺穿的白色椭圆(a white oval pierced by a lighting bolt),奇怪的是,这样一个符号是90年代中期以前世界上最出名的RPG小组之一,New World Computing(NWC)的标志,玩过《魔法门六:天堂之令》的人应该对此有深刻印象:这个小组的瞎搞能力只比黑岛差那么一点点,从六代起每代游戏中必有小组办公室地图,羊鸣教的斗篷上面的符号竟然是小组的标志!不过是闪电为剑所代替,卵形为地球所代替)。
(纹身)
“When a nameless one moves, is name leaves no trail.”
(暂译:“当无名的人向前行进,也便不会在身后留下名字的尾迹。”)
无名氏如是说。
(对名字的崇拜、畏惧有其现实人类学基础,参考)(我从电视中看到有这样的习俗:非洲的布米人(Bume,本意是肮脏的),在杀死一个敌人后,认为死者的血会伤害自己,因而要在自己身上割开伤口放血,将不好的血放掉,然后废弃过去的名字,起一个新名字。这样一来,死者的鬼魂便不会因为名字而找到在生前杀死他的罪魁祸首。)
葬名者(Death-of-names)
在Ragpicker’s Sqaure中,少女Radine强行占有了Ku’u Yin的名字与号码(number),以此作为在对混沌的防护(as a kind of security against the chaos of the cosmos)。可以这样理解,正是这个名字与号码作为一种秩序的符号的存在(序参数),使得Radine有别于混沌成为存在。是作为秩序的符号,将存在从混沌中识别并选择出来。倘若没有这种符号,Radine也就没有了对于其存在的证明,她也就不再存在。
(女士的迷宫,女士的玩偶,折磨的印记,纹身)
解密者:后现代斯芬克斯
解密者(Ravel Puzzelwell)在异域镇魂曲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正是这个“解决一切不需要解决的问题”的解密者,帮助无名氏剥离了他的死亡本质,使其拥有了不死性(immortality)。她乐于帮助任何人向她求助的任何问题,然后,正如忒拜(Thebes)的斯芬克斯(Sphinx)怪兽吞噬任何答不出其问题的行人,解密者也吞噬所有向她寻求帮助却无法回答其难题的人。每当提及异域镇魂曲这部作品,都不能不说到她为整个游戏中提出了这个能被视为此作品核心的(或我们将此认为是核心的)问题:
“What can change the nature of man?”
(暂译:“什么才能改变人的天性?”)
何为“人之天性”?如果不知道人的天性,又谈何改变呢?
然而,法印城中的Reekwind,也给出了所有玩家一个痛苦的抉择:
“Is it better to suffer the truth with all its consequences or is it better to remain ignorant?”
(暂译:“是忍受由真实带来的一系列苦痛,还是对此不闻不问?”)
这是一个双选题,却不比任何一道论述题容易。如果一名玩家足够真挚,若他选择了前者,那么无名氏将继续在这多元宇宙中碾返反复,他将成为法印城的浮士德,选择在人世的永恒磨难中再经历一次;若他选择了后者,那么无名氏很可能在法印城低层区(Lower Ward)的攻城塔(Siege Tower)中用Coax Metal给予其的不死之刃(Blade of Immortality)了结对于真理的痛苦朝拜之旅,“Ignorant is bliss!”(无知是福)。
作为文学作品的后现代性
(参考英美文学理论)
若作为一部史诗,那么异域镇魂曲这是典型的继承了(【【【从中间回顾)的特征的。
抽象的名字:寓言的要素
Dabus,法印城中痛苦女士的伺者。dabus一词很可能与拉丁语rebus有一定联系。rebus指的是“谜画”,即用图画、字母或其他图形组成的一副画,这幅画对应着一个谜底,可以是一句话或一个单词。Dabus与人沟通的方式便是在头顶亮出一个图案。
Fell,本身可以有双重含义。一方面是兽皮——进入他的纹身店,将看到很多纹着图案的皮革;另一方面则是“落下”,英语动词fall的过去式。因为他是法印城中(当然,至于法印城之外是否有dabus,我无从知晓)唯一不听从痛苦女士号令的dabus。
Morte,应当源于拉丁语mortuus(源自拉丁语mors,“死亡”),“死亡的”、“死者”、“已经死亡”(动名词)。
Ignus一词源于拉丁语ignis,“火”,相当于由“火”这个词衍生的阳性人名。正如其名,Ignus是一名疯狂的火讣师。他疯狂地想要将整个法印城付之一炬,最终讽刺性地被联合起来的法师们开打的通往火元素位面的传送门吞噬,自己也成为了永恒的火焰。
Limbo一词是拉丁语limbus的与格(或从格,dativus)和夺格(或离格,ablativus)变格,limbus的本意即是“边缘,(披风)饰边”之意,所以从中译“地狱边陲”可以看出译者的语言功底。需要一提的是,Limbo以着这样的形式出现,其本意并不是作为地名的“Limbo”,而是从此词衍生的“在Limbo这个地方”(因为这里的夺格表示的是位格(或地点格,locativus)含义)。
Carceri一词也是拉丁语carcer的与格变格,carcer本意即“监狱,牢房”。同上面的Limbo一例,这个的意思也是“在Carceri这个地方”。
Curst一词实际上就是英语curse的过去式和过去分词cursed,“被诅咒”的另行拼写。
在Lower Ward的露天市场(open market)中,有一位默默仰慕Katrina的守卫名字也是拉丁语,Corvus(渡鸦),不过在此应该没有更多隐喻。
燃尸酒吧(Smoldering Corpse Bar)中有一位神秘人,名叫O。这是对于“零”和“无”的模仿。当然这也可以算作是象征部分的内容。他这样告诉我们他对于无名氏以及这个世界的超然观点:
“I know that you, like a fly, rise up from the wreckage of your old shell, buzz about for a time and curl up and die at the window of truth.”
(暂译:“我知道,你就像只飞虫,诞生于陈旧虫卵的残屑中,飞舞一阵后又在真理之窗前蜷缩着死去。”)
“You mortals are like wasps. You build your lives/nests from the slimmest of branches, and when the wind shakes your home/life free, you seek to sting the wind to death. Instead of realizing your foolish mistakes, attempting to repair the damage you have caused yourselves, and learning from you experience, you bring harm to any who have the misfortune to blunder near you in your time of pain and distress.”
(暂译:“你们凡人就像黄蜂。你们将窝巢建在最细的枝杈之端,一阵风将你们的居所/生活吹离,于是你们便执着想要将风叮咬至死。不是意识到你们愚蠢的错误,你们总是在尝试弥补自己给自己造成的伤害,继而从这之中学得了经验,你们又在悲痛苦闷的一生中给任何不幸出现你们周围的人们以伤害。”)
死亡会:对待死亡的超然
True death
广度:典故及其他
三位预言师:Sybil,Tiresias,Cassandra(?)
在通往长叹巷(Alley of Lingering Sigh)歹徒宅院(Tenement of Thugs)中,有一位叫做提瑞西阿斯(Tiresias)的盲人独自生活在一间房子中,而其对面房间中有位同样想要逃出此地的女士叫做西比尔(Sybil),这两人大致都是先知。希腊神话中的提瑞西阿斯(Tiresias),曾出现在诸多古典作家的笔下,如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里斯(Sophocles)的《安提哥涅》(Antigone)和《伊底普斯王》(Oedipus King),以及罗马诗人奥维德(Ovid)的《变形记》(Metamorphosis)(介绍几部作品中的涉及它的内容)。
参考书目:
[1] [德]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M],人民出版社•北京
[2] [德]歌德,亲和力[M],上海译文出版社•上海,1999年
[3] [法]布留尔,原始思维[M]
[4] 英美文学选读,
[5] [德]赫曼•哈肯(Hermann Haken),协同学——大自然构成的奥秘(Erfolgsgeheimnisse der Natur)[M],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6] [美]Noam Chomsky,On nature and language(论自然与语言)[M],Peking Univ. Press(北京大学出版社)•北京
[7] [美]Edward Sapir,On language(语言论)[M],商务印书馆•北京
[8] [意]Umberto Eco, Il Nome della Rosa(玫瑰之名)[M],闵炳君•译,宝文堂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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